菲伊子爵又笑着对妮芙道:“回见!”
“好吧,再见。”妮芙小声嘟囔着,倒没忘挥一挥手。
菲伊子爵绕过夫妻二人居住的小楼,刚到前院就看到贝克辛在院门外。隔着好几米,贝克辛不无嫌弃地问他:“哦,亲爱的弟弟,你在这个鬼地方干什么呢?走吧,我们赶紧回你的庄园去,这里到处都是平民,真让人害怕。”
菲伊子爵的脸色沉下去:“我现在不住庄园了。实不相瞒,我目前的住处和这里差不多,离得也不远,你如果害怕就请回吧。”
“什么?!”贝克辛惊讶得眼珠子瞪得溜圆,接着他很快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冒犯了菲伊子爵,话语磕巴起来,“我、我没别的意思……”
菲伊子爵懒得多看他一眼,走出院门,大步走向自己的住处:“走吧。”
到此为止,贝克辛都以为菲伊子爵刚才的话只是吓唬他,现在要去往的地方一定是个像样的庄园。可菲伊子爵只走了不足百米就停住了,然后推开了另一道院门,贝克辛看到院子里那幢貌不惊人的三层小楼,觉得眼前发黑。
——怎么回事?疯了吗?堂堂一个子爵!菲伊家族的正统继承人!住在这种鬼地方?
如果不是有事相求,贝克辛男爵只怕已经忍不住当面开嘲,但现在有求于人,一切蔑视都只能忍住。
他跟随菲伊子爵走进客厅,努力暗劝了自己半天,才跟菲伊子爵一同坐到那面料质朴的布沙发上。
不等他做什么寒暄,菲伊子爵已开门见山地问:“找我有事?”
“……是的。”贝克辛把原本打好腹稿的寒暄硬咽回去,堆上求人的笑容,“是这样的,我和达希尔听说领地建了自己的学校,”
他战术性停顿,想试探菲伊子爵的态度和反应。
但菲伊子爵没反应。他淡淡地等待下文,连个表情都没有。
贝克辛哑了哑,只好径自往下说:“那个……我的儿子,小贝克辛,你知道他的,他去参加过你的宴席……”
“然后在宴席上掀了至少四张桌子,打伤了两位女士。”菲伊子爵毫不留情地复述旧事。
贝克辛尴尬坏了!
除却尴尬,他也不明白菲伊到底是怎么了——那明明已经是七八年前的事情,而且在事发之后,菲伊曾反复安慰他们夫妻不必为此感到抱歉,所以在那之后他们才维持了正常的往来,双方在往来中也都会很自然地将这件事绕过去,就当他从未发生。
可现在他居然如此直白地提及?
贝克辛一时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想轰自己走!
“咳!”他将一切窘迫都化进了这声咳嗽里,几乎是逼着自己才得以继续说,“对于以前的事,我很抱歉。但现在他……唔,你知道的,他一直没能上学,这对贵族而言实在是太糟糕了!”
“如今既然领地有了自己的学校,你看能不能让他……”
菲伊子爵明白了他的来意,不等他说完就问;“你觉得这是我能做主的事?”
“不不不,我当然明白你的处境!”贝克辛流露了适当的善解人意,“但我想你之所以能搬到这里……一定认识领主大人或者那位代理人先生吧?你看,能不能帮我牵个线,能见到他们中的任何一位都好。剩下的事,我自己会处理好的。”
贝克辛边说边给身边的仆人递眼色,当他的一席话说完,一只扎着漂亮绸缎的礼物盒已经被放到菲伊子爵面前的茶几上。
菲伊子爵的目光下意识地划过那只礼盒,礼盒上跳出文字:【礼物·神翼长袍】。
真是件价值不菲的礼物。
“堂哥。”菲伊子爵含笑改换了称呼,“看来您真的很在意儿子的前程,我完全理解您的心情。”
贝克辛见菲伊子爵态度陡转,面露喜色。
做作二人组
但下一秒就听菲伊子爵说:“不过很抱歉,不行。”
“很抱歉,不行”——真是言简意赅的五个字,他甚至懒得用个委婉点的说法?!
贝克辛男爵对他的态度瞠目结舌,一时怀疑菲伊子爵是因为跟这些平民接触得太久,因而连最基础的礼节都忘记了。
可此时也不是指责他的时候。贝克辛张着嘴哑然半晌:“为为为……为什么?菲伊,我们可是堂亲!”
菲伊子爵:“远房的。”
“可我们一直相处得很好,不是吗?!”贝克辛提高声音,好似这样就能让自己的话显得更有说服力,“e on!我的儿子小贝克辛,他可是你的侄子啊!他已经17岁了,还没能被魔法学院录取,你忍心看着他一事无成、庸庸碌碌地过一辈子吗?!”
“嗯……”
——因为接连被呛,贝克辛男爵听到这个音节的时候,简直以为菲伊子爵要说“嗯,我忍心”。
万幸,他拖长了尾音,所以这个声音只意味着思索。
菲伊子爵的确是在思索,因为带贝克辛去见领主显然是不可能的——他自己都还不知道领主大人是谁;至于去见“代理人先生”,那就更不可能,因为贝克辛曾经也去王宫参加过宴席,虽然他既不是领主又只拥有最低等的爵位,意味着他多半和王储殿下不会有什么直接交集,但菲伊子爵觉得还是谨慎点好。
不过在经过几个回合的口舌之争后,菲伊子爵开始思考:他或许应该认真和贝克辛谈谈。
不说什么“这是为了贝克辛好”的虚话,只是他看得出来,面前这位远房堂兄真的很在意小贝克辛上学的事。如果他只是敷衍地拒绝,结果恐怕只是会被一直纠缠,那可就不太妙了。
菲伊子爵便思忖道:“好吧,那我们开诚布公地聊一聊。”
这句话让贝克辛已经有些急起来的脾气瞬间安定下去大半,他点点头,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。
菲伊子爵说:“首先,关于小贝克辛无法上学的事,怎么说呢?如果他能去一所魔法学院就读,那当然好,但如果最终没能去,我其实没什么不忍心的。”
贝克辛的脸色顿时又急了,争执顷刻就要开始,但菲伊子爵平静地抬手,阻止了他要说话的举动:“别急,请听我说。”
贝克辛强忍住火气。
“——我其实想说,不止我忍心,您作为他的父亲,也没必要对此太过在意。”
“这有什么可在意的呢?您拥有爵位,而爵位是世袭的。这意味着小贝克辛就算不学无术,也可以丰衣足食地过完这一辈子。”
贝克辛又要说话,可被菲伊子爵抢了先:“当然,当然,我知道您要说什么——如果真的那样,您的家族会自此走上下坡路,甚至有可能,大半的财产都被他败光,从此一蹶不振。”
贝克辛的确想说这些,所以又耐着性子继续听了。
菲伊子爵摊手自嘲:“那请您看看我吧——我继承了家族的一切,包括比您更高的爵位,还包括您根本不曾拥有的属于自己的领地。我按部就班地去就读了魔法学院,可结果怎么样呢?现在我的家族财产已经所剩无几了。”
那是因为意外——贝克辛很想说这句话,却再次被菲伊子爵抢了先。
“所以要我说,世事无常,就读一个魔法学院并不意味着什么。另外,更重要的一点——”他语中停顿,方才自嘲时漫开的一抹笑容被尽数敛去,神情深沉郑重,“其实您应该明白,就算是他掉大半家产,甚至更惨一点,像我这样只剩下一成不到,也过得远比平民们好了。我们应该知足,不是吗?”
“你!”贝克辛终于忍到极点了,他嚯地站